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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來源:重案組37號
關鍵詞:保姆 朱曉娟 基因鑒定 民事侵權
2018年6月12日,朱曉娟與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工作人員的會面不歡而散。對方一句“養(yǎng)別人的孩子也是養(yǎng),養(yǎng)自己的孩子也是養(yǎng)”徹底激怒她,也讓朱曉娟下定決心,用法律手段“解決問題”。
1992年6月10日,朱曉娟年僅一歲的兒子盼盼,被家中保姆何小平抱走。此后三年,朱曉娟夫婦輾轉尋子,在河南省蘭考縣警方的一次解救拐賣兒童行動中,一名外形與盼盼相似的男童引發(fā)朱曉娟注意。為確定男童身份,朱曉娟夫婦通過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進行親子鑒定,結果顯示,被解救男童與朱曉娟夫婦“存在生物學親子關系”。
命運與朱曉娟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。2018年1月,何小平主動現身,并提出愿意送回帶在身邊的盼盼。經過重慶警方的親子鑒定,何小平送回的男子劉金心與朱曉娟是母子關系,朱曉娟從蘭考警方解救行動中抱回養(yǎng)了26年的“兒子”,與其“親權關系不成立”。
此后,河南省高院派出工作人員,對當年的錯誤鑒定結論致歉,但強調鑒定過程“不存在違規(guī)情形”。2018年7月5日,朱曉娟告訴重案組37號,她正在準備材料,起訴河南省高院。在朱曉娟及代理律師看來,法院開展鑒定業(yè)務時,與朱曉娟構成委托關系,應當承擔因鑒定錯誤而引發(fā)的相應民事侵權責任。
▲被拐前的盼盼。圖/受訪者供圖
朱曉娟今年52歲,在重慶解放碑出生、長大。她的人生,從1992年開始,被分割為截然不同的兩半:之前的26年,朱曉娟一路順風順水,從重慶醫(yī)科大學畢業(yè)后,進入一家效益很好的國企醫(yī)院做護士,嫁給一名軍官,搬進位于解放碑的重慶警備區(qū)家屬院;之后的26年,用朱曉娟的話說,則好像不斷被命運“戲弄”。
1992年6月3日,朱曉娟的丈夫程小平從附近的勞務市場,領回一個保姆。程小平經常出差,他需要一個保姆幫著朱曉娟照顧一歲零三個月的兒子盼盼。
身份證上,瘦小的保姆名叫羅選菊,家住四川忠縣,剛18歲。朱曉娟告訴重案組37號,羅選菊進門七天后帶著盼盼失蹤。大院的保安告訴朱曉娟,早上8點,保姆抱著孩子出門,說是出去買菜,此后再沒有人影。
26年后,回憶起這一天,朱曉娟說,自己依然能感受到那種慌亂,“心一下子全涼了?!睆哪翘炱?,羅選菊再也沒有回來,家里再也沒有盼盼的哭聲。
程小平和朱曉娟按照羅選菊身份證上的地址,找到她老家,家里人說,羅選菊幾年前就已經離鄉(xiāng),去了山東寧津縣。等他們趕到山東時發(fā)現,站在眼前的羅選菊,根本就不是那個小保姆。
朱曉娟此時才意識到,“保姆從進家門時,就騙了我們?!庇眉偕矸葸M入朱曉娟家,帶著盼盼悄然離開的保姆,從此消失在人海。而朱曉娟的尋子人生,才剛剛開始。
朱曉娟有一文件包,里面裝滿各種泛黃的紙片,有剪報,有傳單。那幾年,朱曉娟和程小平兩人放下手頭的工作,專心尋找兒子。聽人家說,被拐走的孩子,大多會被送到農村和山區(qū),因此朱曉娟找到全國各地的農村報,反復刊登尋人啟事。她不時會接到各種線索,并且隨時出發(fā)。在盼盼被抱走后的三年間,朱曉娟去了廣東、湖南、福建、云南、貴州等,走過大半個中國。
尋找盼盼三年,朱曉娟花了20萬元。當時重慶市區(qū)的房價,是每平方米一千元。一個原本生活優(yōu)渥的城市家庭,到了需要靠親朋接濟的地步。
比經濟損失更大的,是精神壓力。朱曉娟幾年沒有睡過好覺,神經嚴重衰弱,聽到小孩哭,就會在心里一遍遍地想,盼盼被帶到哪里去了,“會不會吃苦,有沒有被人欺負?!?/span>
實在受不了的時候,朱曉娟就翻出舊照。照片里的盼盼,穿著粉色的褲子,手里抓著家門鑰匙,瞪著眼睛看鏡頭。那是部隊一個宣傳干事在試相機時抓拍到的,照片拍攝完三天后,盼盼就被抱走。
▲1992年6月,保姆進門7天后帶著盼盼失蹤。圖/受訪者供圖
這張照片,是盼盼留給朱曉娟最后的印象,母子兩人的下一次見面,要等到26年后,那時候“一切都變了”。
突然多一個兒子認親
朱曉娟說,后來“面目全非”的生活,始于一通電話。
2018年1月,朱曉娟接到重慶一家媒體的電話,對方說,一個自稱“何小平”的人來向媒體求助,說自己26年前做保姆時,曾從重慶解放碑一戶人家中抱走一個男嬰,如今“受到一檔尋親節(jié)目感召”,想把孩子給送回去。
電話那頭問朱曉娟,是否在1992年丟失過一個男嬰。
接電話時,朱曉娟剛剛散步回家,電梯里,她有些生氣,告訴對方,自己雖然丟過孩子,但是“已經找回來二十多年了”。一旁的小兒子則說,那“應該是個詐騙電話”。
盼盼“失而復得”的故事,充滿戲劇性。1995年冬天,朱曉娟夫婦貸款3萬元,到河南安陽尋子未果。當地公安局一名工作人員告訴他們,不遠的蘭考縣剛剛解救出一批被拐兒童,對方建議兩人把孩子照片發(fā)過去,讓那邊辨認下。
照片寄過去不久,蘭考縣警方傳來消息,被拐兒童中,有一個孩子的年齡長相與盼盼接近,希望朱曉娟夫婦當面辨認。
朱曉娟和丈夫趕到開封市兒童醫(yī)院,與那個“跟盼盼很像”的男童見面。
“第一感覺就是不像。”朱曉娟對重案組37號回憶,自己隱隱覺得眼前這個孩子,并不是丟失的盼盼,但是程小平顯得有些興奮。半信半疑之下,兩人決定做親子鑒定。
當年,能夠進行親子鑒定的機構多數直屬于司法機關。法律學者劉昌松告訴重案組37號,上世紀90年代,公安、檢察院、法院都下設法醫(yī)鑒定機構,并且對外提供鑒定服務,直到90年代后期司法鑒定制度改革,檢察院和法院的鑒定職能才剝離出來,演化為今日的第三方鑒定機構,僅有公安系統(tǒng)依舊保留獨立的法醫(yī)部門。
朱曉娟選擇了距離最近,具有鑒定資質的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。在鄭州留下血樣后,便回到重慶等消息。
20天后,沒有等到結果的朱曉娟主動致電,對方告知,鑒定已經完成85%,但因為”實驗室停電”,結果還沒有做出來。又過了將近20天,朱曉娟收到河南省高院寄送的鑒定書。
重案組37號獲得的鑒定書上,蓋有“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法醫(yī)技術鑒定專用章”,鑒定過程顯示,通過對朱曉娟、程小平夫婦,以及被拐兒童血樣進行血型和DNA指紋檢驗,三者的DNA圖譜“符合孟德爾遺傳規(guī)律”
▲1996年1月15日,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的親子鑒定。圖/新京報記者王煜
據此,1996年1月15日,河南省高院作出鑒定結論,認定被拐兒童與程小平、朱曉娟,“具有生物學親子關系?!?/span>
“盼盼”找到了?;氐街貞c那天,朱曉娟一家舉行了歡迎儀式。此前的1993年,盼盼丟失的第二年,在尋子無果的情況下,朱曉娟生下第二個孩子。如今“盼盼”回家,這個家庭一下子有了兩個兒子。
來電話的女記者沒有放棄,加了朱曉娟的微信后,發(fā)來幾張照片。朱曉娟仔細端詳照片里那個年輕男子的臉,濃眉、大眼、短鼻、圓臉,跟自己和身旁的小兒子很像。
直覺告訴朱曉娟,照片里這個孩子,可能真的跟自己有關系。如果是這樣,養(yǎng)了二十多年的“盼盼”又是誰?
“真假”親生子
何小平準備送回來的孩子,名叫劉金心。在接受重案組37號采訪時,何小平說,自己家住四川南充,曾經在老家先后生過兩個孩子,但都夭折。1992年,21歲的何小平離開南充,來到重慶以當保姆為生,并被程小平領進家門。
按照何小平的說法,自己把盼盼抱走,是依據老家的風俗,從外面抱一個孩子回去“鎮(zhèn)命”。就在朱曉娟從河南領回孩子的那一年,何小平生下一個女嬰,盼盼的“使命完成”。
何小平告訴重案組37號,自己原本打算將盼盼送回去,但是又害怕被查到后“要坐牢”,于是一直沒有行動。直到近期看了電視上一檔尋親節(jié)目,加上自認為已經過了二十年的刑事訴訟期,才決心將孩子還給朱曉娟。何小平因涉嫌拐賣兒童罪,目前已被南充警方監(jiān)視居住。
2018年1月15日,重慶市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對朱曉娟和劉金心進行血樣采集,1月26日,鑒定結論顯示,兩人“符合雙親遺傳關系”。2018年1月22日,朱曉娟與養(yǎng)了20多年的“盼盼”進行親子鑒定,重慶市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的結果顯示,兩人“親權關系不成立”。
▲1996年,朱曉娟與剛找回來的“盼盼”合影。圖/受訪者供圖
劉金心才是真的盼盼,朱曉娟告訴重案組37號,在聽到這個消息后,自己“腦子一下子懵了”。
2018年2月6日,朱曉娟和劉金心在重慶市公安局渝中分局會議室第一次見面。曾幾何時,為找到盼盼,朱曉娟隔三差五來到這里打聽消息。劉金心的臉型和五官,幾乎和朱曉娟一模一樣,周圍的警察驚呼,兩人“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”。
短暫的接觸后,劉金心二十多年的人生軌跡,被寥寥幾句話勾勒出來。何小平將他抱回南充后,長期寄養(yǎng)在親戚家,自己便出門打工。劉金心從小無人問津,營養(yǎng)也跟不上,加之沒有人教育,初中沒有畢業(yè)便輟學。2017年3月,因為拿不出十萬元彩禮錢,劉金心經歷了一次失戀,此后開始酗酒,經常酒后摔傷,還喝到胃出血。
與朱曉娟見面時,劉金心剛剛從廣州辭職,過去的十多年,他輾轉各地打工,一般呆不過幾個月,經常衣食無著。親子鑒定結果出來當天,劉金心買了一瓶白酒,全部喝掉,把自己灌得爛醉。
劉金心不太會表達,在與重案組37號接觸中,他只是反復說,周圍的一切變化太快,自己“接受不過來”。劉金心幼時住過的大院,如今已經拆除,他曾經在原址上轉來轉去,試圖去找到自己曾經屬于重慶的記憶,但是從來沒有成功。他至今仍然住在南充,偶爾會到重慶看一看朱曉娟和外婆,母子兩人在一起,常常是朱曉娟大段大段地說教,劉金心低著頭聽。
如今的劉金心,依然沒有穩(wěn)定的職業(yè)。最近半年來,接受采訪、錄制節(jié)目成為他的主要工作。面對鏡頭,他一遍一遍地講述自己的經歷。劉金心告訴重案組37號,自己與朱曉娟缺乏感情基礎,如果要像正常母子一樣相處,需要很長時間去慢慢調整。
▲劉金心“歸來”后,今年6月,朱曉娟跟他拍了一張合影。圖/受訪者供圖
朱曉娟說,“好好的一個孩子,讓何小平‘養(yǎng)廢了’?!钡嘈抛罱K能與劉金心互相接受,盡管現在“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”。
當年被當作親生兒子帶回來的“盼盼”,在朱曉娟的教育下讀了大學,如今在外地做金融工作,生活無憂。
“可能是技術問題”
26年前,因為河南省高院的一紙親子鑒定,朱曉娟從開封領回“盼盼”;26年后,重慶市公安局的又一紙親子鑒定,送回親生兒子劉金心。
▲2018年重慶市公安局認定,朱曉娟與“盼盼”親子關系不成立。圖/新京報記者王煜
在朱曉娟的離奇經歷引發(fā)關注后,河南省高院主動派人來到重慶,與朱曉娟面談。朱曉娟告訴重案組37號,2018年3月底,河南省高院來了三個人,其中一人在法院負責賠償工作。三人傳達了河南省高院對于這一事件的初步處理意見:對朱曉娟表達歉意,組成專案組調查,后續(xù)情況將及時通報。
一名參與上述會面的河南省高院干部告訴重案組37號,當時到重慶去,一是想了解朱曉娟這邊的情況,另外一個就是對其情緒進行安撫?;氐洁嵵莺?,河南省高院即對當年的鑒定過程進行核查。
朱曉娟覺得,如果能夠把當年的事情搞清楚,厘清責任,也算結局完滿。因此在會見后,朱曉娟一度謝絕媒體采訪,“不想把事情搞大?!?/span>
一直到四月底,河南方面始終沒有新的信息,也再未與朱曉娟接觸。朱曉娟向重案組37號展示的聊天截圖顯示,河南省高院工作人員反復稱,“在等領導回復。”
距離第一次會面三個月后,2018年6月12日,河南省高院再次派出工作人員到重慶與朱曉娟接觸。他們告訴朱曉娟,河南省高院可以提供部分精神賠償,大約是5萬元。
7月5日,參與這次會面的一名工作人員向重案組37號透露,經過初步調查,河南省高院當年的親子鑒定過程中,不存在違法違規(guī)問題,之所以出現結果偏差,“可能是技術問題?!?/span>
這一次會面不歡而散。朱曉娟告訴重案組37號,對方提出,“養(yǎng)別人的孩子也是養(yǎng),養(yǎng)自己的孩子也是養(yǎng),現在養(yǎng)了二十多年的孩子,一樣可以養(yǎng)老送終。”這樣的表述,讓朱曉娟覺得對方“沒有誠意,也沒有歉意”。
朱曉娟向重案組37號提供的短信顯示,河南省高院一名張姓工作人員稱,他們“就是因為二十多年以前單位同事的過失來的,怎么會沒有歉意”,并表示“鑒定結果出錯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過失,不是任何人故意的結果”。
重案組37號撥打發(fā)送上述信息的電話,對方承認是河南省高院工作人員,但拒絕對信息內容置評。
朱曉娟想看一看河南省高院對于此事的調查報告,沒有獲得同意。
一個想法在朱曉娟內心萌生:起訴河南省高院。朱曉娟告訴重案組37號,之所以這樣做,一是可以讓河南省高院對當年的錯誤鑒定負責,二是作為案件重要書證,律師將可以看到河南省高院的內部調查報告,了解當年的鑒定過程。
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,朱曉娟覺得,自己人生的“下半場”剛剛開始。
起訴鑒定機構存多重困境
接受朱曉娟的委托后,重慶合縱律師事務所組成律師團,對這起案件進行分析。
律師團成員黃敏告訴重案組37號,這樣一起民告官的案件,此前還沒有相關判例,因此所有的步驟都需要摸索前進。其中主要的核心問題,便是具體的起訴方式,以及管轄權的問題。
根據現行《行政訴訟法》規(guī)定,行政訴訟的主體只能是行政機關,而法院屬于司法審判部門,不屬于訴訟主體,這也意味著這起事件,不可能以“民告官”情形中最常見的行政訴訟形式立案。
律師劉昌松告訴重案組37號,按照現行法律規(guī)定,如果是當事方認為法院判錯案件,是無法通過司法手段起訴的,只能通過上訴或者申訴。在這種情況下,法院不能成為被告。不過,當法院并未履行審判職能時,其可以被當作一個民事行為主體,個人可以對其提出訴訟。
重案組37號獲得的收據顯示,程小平向河南省高院繳納1500元“親子鑒定費”后,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出具一份蓋有法院財務專用章的收據。
劉昌松說,這份收據足以證明,當年河南省高院的鑒定部門是對外開放且收費的,其與朱曉娟夫婦之間,實際上是一種委托關系,在進行親子鑒定時,法院并非在履行審判職責。
黃敏介紹,律師團經過研判后認為,河南省高院有偏差的親子鑒定,導致朱曉娟錯養(yǎng)兒子二十多年,本質上是一種民事侵權行為,“既然河南省高院開展鑒定業(yè)務,也有條件開展這一業(yè)務,那么就應當承擔因鑒定錯誤而引發(fā)的相應民事侵權責任?!?/span>
不過,在具體侵權情形上,律師團陷入困境。黃敏說,團隊一度想以侵犯監(jiān)護權起訴,但又被推翻。“法院實際上沒有直接侵犯朱曉娟的親子權和監(jiān)護權,朱曉娟是因為相信親子鑒定報告,主動放棄繼續(xù)尋找?!甭蓭焾F因此決定,直接以“民事侵權”起訴。
除此之外,管轄權的問題又擺在朱曉娟和律師面前。狀告省級法院,應當向哪里起訴?劉昌松說,這一案件的特殊性在于,河南省高院是侵權行為發(fā)生地內級別最高的法院,如果在河南立案,涉及到回避情形,如以侵權行為發(fā)生地提起訴訟,則需要最高法指定管轄。
考慮到這一情形,黃敏說,律師團隊最終決定以侵權結果發(fā)生地,即朱曉娟所在的重慶時渝中區(qū)提起訴訟。
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規(guī)定,侵權行為地包括“侵權行為實施地、侵權結果發(fā)生地”,因侵權行為提起的訴訟,“由侵權行為地或者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?!?/span>
多名法律界人士表示,朱曉娟以民事侵權起訴河南省高院,鑒于被告方的身份,其后的審理或將很漫長。
朱曉娟希望通過起訴,也告訴劉金心,應該“走出來,站出來”,而不是活在過去的陰影里。她說,“起碼,不要老把自己當作受害者,然后沉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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